“你知道我的身份?”

    雨声越来越大,落在庭院芭蕉上,沙沙作响,嘉禾的声音压得略低,除了走在她身边的人,没谁能听见她说了什么。

    她并不知道未来这个人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,她此刻睁着明亮清澈的一双眼睛打量着少年,满心都是好奇。

    昆山玉朝嘉禾颔首,在这样的情形下他不便向公主行礼,但神情与谈吐皆是恭谨的,“是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是怎么认出我的?”嘉禾侧头看了他一眼。她的脸罩在纱幕之下,外人只能看清一个模模糊糊的影。

    “凡宫中大宴,公主必列居席上。草民蒙陛下与太.祖父厚爱,曾有机会远远的见过公主几眼,记下了公主的身姿与气度。”昆山玉回答道。

    嘉禾在陌生男子面前会感到害羞,然而闻言却忘了将头扭过去,反倒定定的注视了他一小会,而后轻轻摇头,“你说谎。”

    她哪回出现在人前不是被宫人、女官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?就算有人见过她,可她才十二三岁,个子抽条的飞快,一年变一个模样,眼前的少年如何能仅凭几面之缘就认出她来?

    昆山玉不由失笑,“公主恕罪。草民……实际上是揣测出您的身份的。”

    “你料到我会来?”嘉禾走得很慢。虽然眼下她急着见昆首辅,可雨下的太大,她不愿自己被水打湿裙角失了仪态。

    “皇后娘娘的事情,草民也听说了。”在这种时候,他太.祖父的一句话或许就能决定整件事的走向。所以杜皇后一定会让人来求昆首辅。

    杜皇后身边的内侍、女官,在宫中地位虽高,可要见昆首辅这样的人,终究还是身份不够。

    杜皇后的亲族被卷入杜榛之案中,至今仍被严密监视。这时候若是再来造访昆府,只怕会被扣上结党谋反的罪名。

    只有杜皇后的两个女儿适合在这样一个时候出面来为母亲奔走。她们的一切行为都处于孝道,没有任何人可以指摘。

    昆山玉原以为来的会是荣靖公主,可是荣靖在人前从不遮掩面孔,虽面颊损毁,却偏要大大方方的将那张丑陋的脸展露在人前,因此当他看见家门口女子头上戴着的帷帽之时,他就猜到,这是宁康公主嘉禾。

    “这么说,这件事首辅也知道了。他老人家是怎么看的?”嘉禾想方设法打听昆首辅的意思。

    昆山玉含着浅淡的笑,亲和温厚,却又让人捉摸不透。他人如其名,温润且冷硬。

    嘉禾忽然就觉得没意思了,她长在皇宫之中,这是天底下最复杂的所在,她见惯了城府深沉的人,偶尔会对这类人感到不耐烦。

    少年敏锐的觉察到了她的不悦,尽管那张藏在纱幕后的脸依然模糊。

    “公主大可放心。”少年毕竟还是少年,心肠尚是柔软的,于是又说了这样一句话。

    嘉禾侧过头去看他。

    “天子家事便是国事,寻常人家尚有糟糠不下堂之说,何况天家。”